中不断往下猛淌的新泪也骗不了人,为了保持微笑而紧咬的牙关更骗不了人,牙齿咬碎了,血污顺嘴角滴淌的血线更骗不了人。
“家主......我挺后悔的......”
“我知道,你那么爱钱,还贪图享乐,还想做大官。”
叶崇山笑得很宠溺,像哄孩子一般温声软语,只不过每说一句话,都有大口大口浊血顺下巴洒下,在叶良镛脸上迸溅得稀里哗啦。
“是啊......我和老祝根本不是为国捐躯之人......你说现在搞成这般样子......究竟是在图什么呢?”
“图个乐呗。”
叶崇山此刻极富耐心。
张守愚也丝毫不阻挠。
张守愚貌似很喜欢这种场面,这种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,听一无所有的失败者倾诉最后命途的衷肠。
“噗......呸呸呸......死真他娘的难受啊,家主。”
“习惯就好,第一次死没什么经验,实属正常。”
叶崇山咧嘴调侃他,能看出他不想将气氛搞得更加悲怆,可他那口咬碎了的沾血牙齿,令他这个笑容看起来妖异又哀伤。
“本来......本来我想着落跑的......祝师弟也是这样......我们想过抛下你......想过保命要紧远走南疆......可这心啊管不住手脚......瞧着天上那后生就气不打一处来......心头肉想着跑......手上却没松开阵......”
“人生都是如此,事与愿违,但随其心,你做得对。”
叶崇山的心绪霍乱如麻。
叶良镛说完这话断了气。
他的双眼一闭一睁,紧闭的那只看开放下,瞪着的那只死不瞑目。
人真的好复杂。
叶崇山没有将他的眼睑合上,就这般静静望着他彻底死透,随后将他和祝枯荣发冷的尸身收进自家云戒。
至此,道宗内门九峰掌座,除吴安全和李逍遥之外全部壮烈战死!
收尸过后的叶崇山缓缓起身,站在望不见尽头的废墟之上遥望张守愚。
目力所及全都是焚城烈火与冲霄的漆黑烟柱,扭曲歪斜扶摇直上,像一个个摆弄腰肢搔首弄姿的讥讽者,也好似一条条将南靖蚕食吞没的暗黑邪龙。
神采奕奕的张守愚昂着脖颈,将下巴露给叶崇山瞧看。
叶崇山皱着眉梢望着他,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很是熟悉,毕竟曾经的叶崇山就是这般。
一者在天。
一者在地。
天地之分,胜负之判。
“我说到了,我做到了,我又赢了。”
张守愚高傲的声音缥缈传来,字字皆蕴透着难以言喻的强大自信。
叶崇山没有回话,他只是迎风流泪满面沧桑。
“堂堂南靖王朝第一世家家主,南靖护国两大柱石之一的骠骑大将军叶崇山,你的臣民现在何处?你的兵马又在哪里?”
张守愚继续出言不逊,貌似根本不懂何谓做人留一线。
当然这也正是张守愚的剑道,自出道以来张守愚未尝败绩,烛龙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,这恰恰是他要勤修不缀的泯情剑心。
“我只有我自己了。”
叶崇山总算回了他一嘴。
“我只剩我一个人了。”
后面这句跟着前面那句,略带喃喃与迷惘,声线里却没有半分恐惧。
张守愚见他这副狼狈模样,一时间反倒有些感到无趣。他很不喜欢自己的猎物失去斗志,这只会让他嫌弃,让他缺少进一步杀人诛心的玩弄快感。
“叶崇山,你不是名震天下的南靖第一枭雄吗?难道说枭雄就是你这副熊样儿?枭雄难不成也会娘们唧唧的流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