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青花布(2 / 3)

,筛过后,熬面糊糊喂。她说她那个小组兼职养军马,可以从马的饲料里扣一点粮食,做饭时,给每个人多分一点,所有组员都发誓要保密,不能和外人说,他居然就信了!军马确实不能只喂草,一天理应喂好几斤粮食,那时粮食虽然短缺,但要跑远路的军马,多少还是得喂些。否则,累瘫在无人区,人和马都不能活下来。

实际上,她那个小组的老组长极有原则,根本不会允许从军马口中夺食,他们组的口粮和别的组的一样少。她每天干和别人一样繁重的活,更加吃不饱,积劳成疾,终于,撑不住,也救不了……

到晚上,她才醒转过来。他高兴地爬上土炕,抱她在怀里,带着哭腔哄她、喂她晚饭。她却已经吃不下东西了,满眼里都是无力的泪花在打转,却依旧极温柔地安慰他说:“会好起来的!我这辈子嫁给你,不后悔……我知道你对我好,家里什么重活都不舍得让我干……”他哽塞着、懊悔地自责说:“不……我没有照顾好你!我早该看出来你身体弱……”悔恨得他开始抽自己耳光。她费尽力气劝阻他后,再也没有力气说话,只好先缓一缓。她微侧着脸,看南面的窗帘发呆,模样幸福无限,就那样幸福了好久,像是过了一万年。她缓过来了一些,才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羞涩,闭上眼睛温柔地说:“你真傻!人都吃不饱,还真的做窗帘!你那块手表,就换了这点青花布,太可惜了!”可他不后悔,他亏欠她的太多了!有蜡染的青花布窗帘,是她嫁他后唯一的奢求。他每次见她用积攒的小块青花布往窗户上比划,永远都差上极多,总是十分惋惜,都很心疼。

他与她相识于上海。她是南方姑娘,身体是南方姑娘普遍的蒲柳弱质,为了他们俩的爱情,不顾父母坚决反对,毅然决然远离江南,跟他去支援边疆,生活艰苦到所有人都挨饿!不像鱼米之乡再艰苦也不至于如此!她却从来没有怨言,总是极力用最简单的东西,把家里装点得有生气、有希望。比如,戈壁滩上的马兰花不要钱,只要赶上马兰花开,她下工再累,都会摘一把带回家插在窗台上。可那终究不如有一块江南出产的蜡染青花布,她每天看着,好似人在江南,不用思乡。

突然,襁褓中的孩子哇哇大哭。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支起身来,最后一次哄孩子。可孩子是饿的,光哄,是没有用的。孩子哭得当年的他心里很慌,他流着泪去借粗面,赶紧筛了,熬面糊糊喂饱了孩子,孩子才满意才不哭,蹬着小脚丫自顾自玩耍,一副无忧无虑,饿了就哭,哭了就可以吃饱的幸福模样。沉醉地看着孩子,她抿紧了单薄的唇,眼泪越发悲痛地滑下来,握紧他的手哀求说:“答应我!再苦也不能苦孩子!一定不可以让他吃苦!”他噙着泪,悲怆地答说:“好!”

她很幸福!在爱她、她也爱的丈夫,她爱的孩子,她爱的蜡染青花布窗帘的陪伴下,慢慢变凉……

他悲痛地放声大哭,却再也摇不醒她!她嫁他时,赶上移风易俗,没能坐八抬大轿,送她离开,终于是八人抬了!人们对逝者是宽容的,组织也不例外,默许了这旧风俗再现。其实,这种送亡妻的风俗很美,一点都不糟粕。起棺时,薄棺材离奇得沉重,起初,八个人根本抬不起来!带头的人说:“嫂子不愿意走啊!”他登时明白,有些事不信不行!踉跄着跑到窗边,颤抖着双手扯下那块蜡染的青花布窗帘,扯成两半,打开棺盖,一半盖在她身上,另一半他要缝在被子里,好感觉她永远陪着他!他哭着对亡妻说:“阿婉,你放心!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话!下辈子还娶你!”

盖回棺盖,八个人重新抬,立马就感觉很轻巧了!后来,回了上海,又分到杭州,千里万里,那真是六十多年生死两茫茫!常思量,更难忘!李院长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温柔体贴的南方姑娘,让他爱极了、痛了一生的爱妻!他痛心遗憾的事还有一件:爱妻的坟早已被黄